新三板“占资”乱象引关注 A股“清欠战役”或可鉴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10年前曾在A股市场上演的违规占用上市公司资金乱象，如今发生在了挂牌总数已经逾7500家的新三板市场。最令人侧目的就是时空客董事长因挪用公司资金而自首并被立案侦查一案。此事曝光后，监管层迅速对数千家新三板公司启动了资金占用专项检查。

　　据不完全统计，截至6月22日，已有逾180家公司公告承认存在违规占用资金问题。其中，至少有60家公司因此被当地证监局“点名”，一些公司甚至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据悉，监管层一共列出四类属于占用资金的情形：挂牌公司为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及其附属企业（挂牌公司同一控制下的企业）垫付工资、福利、保险、广告等费用和其他支出；代为偿还债务或承担担保而形成的债权；有偿或者无偿形成的拆借资金；有偿或者无偿拆借给董事、监事及高级管理人员的资金。

　　“违规占资”曾是A股市场的一颗“毒瘤”，严重影响了A股市场的诚信。可喜的是，最终在多方努力下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清欠攻坚战”，历时数年终于扫清乱象，恢复了投资者信心。

　　多位经历了上述A股占资“清欠攻坚战”的资深投资人对上证报表示，新三板市场目前挂牌公司数量已逾7500家，数量增长迅猛，牵涉各行各业，监管部门应以史为鉴，加强处罚力度，震慑潜在违规者，将这股不正之风扼杀在摇篮之中。

　　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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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逾7500家挂牌公司的新三板市场，今年以来已发布了6000多份带有“资金占用”关键字的公告。截至6月22日，逾180家公司公告承认存在违规占用资金问题

　　据上证报记者系统梳理，今年以来，新三板公司已发布了6000多份带有“资金占用”关键字的公告。截至6月22日，已有逾180家公司公告承认存在违规占用资金问题。

　　记者梳理违规名单发现，有的公司资金被占用的金额达上亿元；有的公司资金被占用的金额虽然绝对值不高，但是占净资产的比重却较高，个别案例甚至超过了净资产；占用资金的对象往往为“自家人”，涉及公司实际控制人及其家庭成员、公司高管等。

　　在众多“占资”案例中，时空客最为瞩目。新三板挂牌企业时空客主要经营户外广告发布媒体。5月12日，公司突然发布公告称，公司董事会当日接到公司董事长王恩权因占用公司资金问题到大连市公安局高新园区分局自首的通知。一周后，公司公告称，证监会决定对公司立案调查。同时，大连市公安局高新园区分局基于王恩权挪用资金案一案有犯罪事实，决定立案侦查。

　　王恩权到底占用了公司多少资金？据审计机构出具的资金占用情况专项意见，2015年，公司实际控制人王恩权形成的非经营性资金占用合计1.86亿元（不含利息），占用形成原因系借款。截至2015年12月31日，王恩权占用的资金部分已归换，但仍有高达6608万元被占用。财报显示，时空客2014年主营收入2205万元，盈利17万元；2015年是亏损18万元。

　　时空客的最新进展是，公司及其法定代表人王恩权接连被解春雨等四名原告诉至法庭，目前，公司基本户被冻结，对公司业务收付款的正常运营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相比时空客被占用高达数亿元的资金，有公司被占用资金的金额虽然绝对值不高，但是占净资产的比重却较高。

　　以晨龙锯床为例。据审计机构出具的资金占用情况说明，2015年晨龙锯床向浙江晨龙锯床集团有限公司直接或者间接拆出资金6347万元，占用形成原因系关联方资金周转，浙江晨龙锯床集团有限公司系公司实际控制人控制的企业。当年，公司还向另一个关联方浙江合一机械有限公司拆出资金1377万元，后者系公司原子公司、丁侠胜控制的企业，公司实际控制人丁泽林与丁侠胜为父子关系。仅这两笔拆出资金，就已占到公司2015年末净资产5850万元的132%。

　　记者发现，占用资金的金额绝对值或占净资产比重较高的案例还有精雷电器、佳瑞高科等多家公司。另外，佳瑞高科、民正农牧、精雷电器等公司还因此收到了当地证监局出具的警示函或者行政监管措施决定书。

　　除上述案例中提及的实际控制人，占用资金的对象还涉及实际控制人的配偶、父母、舅舅等家庭成员，以及公司的董监高等。

　　核查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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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下旬，证监会对数千家新三板公司启动了资金占用专项检查，并且要求主办券商限期反馈占资情况统计结果。面对监管趋严，不少新三板公司积极整改

　　随着时空客董事长丑闻被曝光，监管层已开始行动。“5月下旬，证监会对数千家新三板公司启动了资金占用专项检查。”一位主办券商人士告诉记者。据了解，在具体的操作方式上，全国股转系统公司业务部按照证监会的统一安排，于5月20日以邮件的方式向多家券商下发了要对挂牌企业资金占用情况进行专项统计的通知，并且要求将统计结果在5月23日前反馈至监管员处。

　　面对监管趋严，不少新三板公司态度诚恳，积极整改。5月25日，吉瑞祥披露了资金占用的解决进展公告，2015年年度报告披露时，尚未归还的关联方资金占用有两笔。截至目前，公司实际控制人吉祥控制的新疆青湖生态旅游度假公司的全资子公司形成的占用资金已归还，公司的全资子公司新疆麒麟阁会展服务有限公司形成的占用资金尚有11.44万元未归还。

　　吉瑞祥特别强调，新疆麒麟阁会展服务有限公司正在积极筹措资金予以归还，预计归还时间为2016年6月30日前。

　　相较于上述举动，有的公司则拿出了更详细的整改方案。

　　被证监局“点名”的大方生态于5月27日发布了资金占用整改的情况。公司表示，收到证监局的警示函后，公司高度重视，及时向全体董监高传达了警示函的精神，并依照《非上市公众公司监督管理办法》等规定，进行了整改。

　　具体来看，其一，公司实际控制人钟科于4月15日已将占用的资金全部归还。此后，钟科在召开的2015年年度股东大会上向广大股东致歉，并承诺以后不再发生占用公司资金的情况；其二，对于往来款核算不规范的问题，公司财务部门进行了认真的梳理，并承诺今后严格按照《企业会计准则》的规定进行账务处理；其三，公司修订了财务管理制度相关条款，增加了《防范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及关联方资金占用制度》、《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行为规范》内控制度。

　　一个细节是，在5月23日之后，至少已有佳瑞高科等6家公司发布了资金占用整改的进展公告，而此前未见有公司如此积极，这也凸显出在监管层的压力下，新三板公司信息披露的“自觉性”正逐渐提高。

　　阳奉阴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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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先还清旧账应付监管，风头过后再借新款，成为大股东占用新三板公司资金的一个常用的手法

　　有知错就改者，也不乏以“前清后欠”方式阳奉阴违的公司。

　　通过先还清旧账应付监管，风头过后再借新款，已成为大股东占用新三板公司资金的一个常用的手法。此类“屡改屡犯”的行为，不仅暴露了大股东法制意识淡薄，而且也折射出现行制度下大股东占用公司资金行为缺乏强有力的约束力。

　　前述提及的晨龙锯床是典型的案例。4月1日，财通证券已通过风险提示公告披露了公司向浙江晨龙锯床集团有限公司和浙江合一机械有限公司违规拆借资金的行为。在这份公告中，公司及实际控制人承诺不再以直接或者间接等任何方式发生关联方占用公司资金的情况，公司也将严格遵守《公司法》、《证券法》等法律法规，杜绝关联方资金占用行为。

　　然而，不到两个月，财通证券于5月24日再次发布关联方资金占用风险提示公告称，其在持续督导期间发现公司存在委托银行贷款及关联方资金占用情况，且未及时告知主办券商并履行信息披露。据公司与农业银行签订的委托贷款合同，借款人系浙江晨龙锯床集团有限公司（公司实际控制人控制的企业），借款期限为2016年4月12日至2017年4月11日，公司拆出的资金为1500万元。

　　再看康捷医疗。金元证券2月1日发布的公司控股股东资金占用风险提示公告称，主办券商在对公司2015年半年报督导期间，已发现公司存在股东资金占用情况并要求公司实际控制人缪纯芬立即归还占用公司的资金，2015年8月21日缪纯芬向公司归还余款及账款利息。在发现公司资金占用问题后，主办券商要求公司立刻整改。记者注意到，2015年9月份，公司还发布了一份详细的整改计划书，包括归还资金，承诺避免再次发生股东占用资金等违规行为，按规定履行相应程序等。

　　然而，2015年后半年，主办券商发现，公司依然存在资金占用问题，且未如实告知督导券商并及时披露。主办券商在上述风险提示公告中还特别表示，如果公司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不能执行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的各项规章制度，将有可能损害股东利益，并对公司持续发展带来不利影响。

　　以上两个案例并不是偶然，记者在梳理整改案例时发现，“前清后欠”的新三板公司不在少数。显然，整改是必要的，但却不能防患于未然。

　　模糊信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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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工作疏忽”、“认知不足”等理由来解释信息披露不及时的新三板公司中，大部分公司存在监管层认定的资金占用情形

　　正所谓“做贼心虚”，一旦涉及违规的资金占用，不少公司企图掩盖事实，在公告方面存在选择性披露或者干脆不披露的行为。

　　比如宇昂科技。公司的主办券商广发证券在提示风险公告中指出，公司实际控制人占用公司资金的行为未履行相应的内部决策程序、未进行信息披露、未在事件发生前告知主办券商，违反了《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挂牌公司信息披露细则（试行）》等规定。

　　又如，五岳鑫2015年度与实际控制人庞志耕发生非经营性资金拆借，合计金额达620万元，均为庞志耕因个人资金周转向公司短期借款。然而，该关联交易公司并未按规定履行相应审议程序并进行信息披露。

　　此后，在主办券商督导下，公司于4月21日发布公告称，公司对上述关联交易事项进行了补充追认并进行了信息披露。一方面，公司于4月21日第三届董事会第十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追认股东庞志耕向公司个人借款的事项》的议案，并提交公司2015年度股东大会审议；同时，公司补充披露了《关于公司关联交易的公告》。

　　更有意思的是翰博高新。5月24日，翰博高新补充披露了《翰博高新材料（合肥）股份有限公司控股股东及其他关联方资金占用情况的专项说明》。对于补充原因，公司在公告中解释称，根据《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挂牌公司信息披露细则（试行）》的规定，公司应于2015年年度报告披露时，同时披露上述审计机构出具的专项说明，但由于系统上传过程中的疏忽，导致公司未予及时披露。

　　颇具讽刺的是，翻阅上述补充的专项说明，2015年度，翰博高新拆借给赛恩达特（北京）国际贸易有限公司500万元（不含利息），往来性质为非经营性占用，而后者竟是公司实际控制人关系密切的家庭成员控制的。事实上，记者在浏览数百份资金占用的公告时发现，以“工作疏忽”、“认知不足”等理由来解释信息披露不及时的新三板公司中，大部分公司均存在前述监管层认定的资金占用情形。它们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或许只有公司自己清楚。

　　A股镜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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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A股为鉴，倘若此时任由新三板大股东“屡改屡犯”而不及早遏制，未来面对上万家挂牌公司体量，再整治时成本必将不菲

　　凸鄱言，尚处于“求量阶段”的新三板市场难免会存在挂牌公司资金占用问题，这种乱象在十年前曾在A股市场泛滥过。

　　“回顾A股资本市场走过的20多年，大股东及关联方占用上市公司资金曾是A股市场的一颗‘毒瘤’，不仅引起各方的强烈质疑，甚至导致整个市场诚信丧失。”曾在上交所工作过多年的朴易资产董事长尚志强指出，当初，鉴于“资金占用”已经严重影响我国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监管层最终下定决心解决这颗“痼疾”。

　　如何避免新三板市场重蹈覆辙——避免引发诚信危机应成为各方亟待解决的大事。

　　回溯A股历史可见，当年“清欠战役”可谓动用了多方力量才得以收效。

　　2003年8月，证监会与国资委联合发布通知，提出了纠正和防止侵占行为发生的具体监管措施，要求依法追究违规占用资金的责任。2004年的“国九条”对清欠问题提出具体指示，同年电广传媒、华北制药作为“以股抵债”试点公司先后公布了试点方案。2005年6月，证监会下发了《关于集中解决上市公司资金被占用和违规担保问题的通知》，要求上市公司根据实际情况制定出切实可行的清欠措施和清欠进度，力争年内清理非经营性占用资金工作取得明显成效。同年10月，国务院批转了《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关于提高上市公司质量的意见》，其中明确提出了“控股股东或实际控制人不得以向上市公司借款、由上市公司提供担保、代偿债务、代垫款项等各种名目侵占上市公司资金。对已经侵占的资金，控股股东尤其是国有控股股东或实际控制人要针对不同情况，采取现金清偿、红利抵债、以股抵债、以资抵债等方式，加快偿还速度，务必在2006年底前偿还完毕。”

　　与此同时，随着《公司法》、《证券法》以及《刑法》修改完成，对于占用资金等“掏空”上市公司行为的法律制裁得以进一步完善。比如，2006年6月29日，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刑法修正案（六）》，原先《刑法》中规定的资金侵占罪或挪用资金罪在构成要件上要求行为人在主观目的上必须是“非法占为己有”、“归个人使用”或者“借贷给他人”。而修正案惩处的行为方式则不限于此，只要是违背“忠实义务”的，就可能遭到刑事制裁，这就可以将大量“掏空”上市公司的行为界定为犯罪行为。

　　值得一提的是，2007年伊始，证监会宣布，经过重点治理，上市公司清欠工作已取得阶段性成果，对尚未完成清欠的17家公司进行了立案稽查，并将相关涉嫌犯罪的问题移送公安机关。

　　不仅如此，监管层还对未完成清欠工作的公司暂缓或者限制其融资、恢复上市等方面的资本运作。

　　“毫不夸张地说，当初正是监管层掀起了一场历时多年的清退占用资金的攻坚战，才使得大股东大规模占用公司资金的现象得到了极大改善，从而净化了A股的环境，恢复了投资者的信心。”尚志强如此评论。

　　目前，新三板公司资金占用接连出现的原因与当初的A股公司存在着类似的地方。香颂资本执行董事沈萌表示，其一，大股东通过新三板公司获得资金的成本比其自身融资更低，导致大股东更愿意去占用资金；其二，治理结构不够完善；其三，违规成本较低。违规的公司并未受到“严惩”，使得大股东“不怕”再犯。

　　另一方面，大股东缺乏公众公司的意识也是重要原因之一。一家新三板公司的董秘告诉记者，公司登陆新三板后，就变成了公众公司，“公众”二字意味着公司不再是大股东自己的公司了，公司行为需符合公众公司的各项法律法规。然而，部分大股东并未真正意识到这个问题。

　　尚志强指出，当初监管层整治A股“占资”乱象可谓耗时长久，成本高昂。以史为鉴，倘若此时任由新三板大股东“屡改屡犯”而不及早遏制，未来面对上万家挂牌公司体量，再来一场“运动”的整治成本必将不菲。

　　对此，多位业内人士在接受上证报记者采访时也表示，新三板市场冒出的违规资金占用苗头确实值得引起各方警惕，监管层需加强处罚力度，震慑潜在违规者，将这股不正之风扼杀在摇篮之中。同时，要坚持防患于未然的理念，时刻防范个体的违规行为演变为集体的违规行为。除此之外，还须进一步增强相关中介机构履职尽责的意识。

　　上驳氖牵监管层已经严控违规“占资”者。最新案例显示，已有新三板公司为自己的过错买单�2016年4月5日，金达莱收到江西监管局的行政监管措施决定书，称公司实际控制人在2014年度存在资金占用行为等事项。最终该事项使得公司未能满足创新层的相关要求而暂时落选。而被寄予厚望的“三好学生”志能祥赢也未能进入创新层初步筛选的名单，公司恰巧在近期因大股东占用上亿资金被监管层出具了“警示函”。

　　“若仅是将这些公司挡于创新层，而没有更严厉的惩处，还不足以震慑潜在违规者。”有投资人如此认为。而随着新三板分层时代来临，挂牌数量已经相当庞大的新三板市场，开始步入“重质量”阶段，此时对违规者施以严惩不仅可增强市场信心，而且还可以扶优汰劣，培育新三板“蓝筹板块”，为后续推出更高级交易制度打下“群众基础”。（王炯业 李虎）

　　部分新三板公司“违规”资金占用情况一览

　　累计占用金额（万元） 净资产（万元）

　　时间发布机构法律法规名称2003年8月证监会与国资委《关于规范上市公司与关联方资金往来及上市公司对外担保若干问题的通知》2004年1月国务院《关于推进资本市场改革开放和稳定发展的若干意见》（简称“国九条”）2005年6月证监会《关于集中解决上市公司资金被占用和违规担保问题的通知》2005年10月国务院批转证监会的通知《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关于提高上市公司质量的意见》2006年1月全国人大施行的新《公司法》2006年5月证监会《关于进一步加快推进清欠工作的通知》2006年6月全国人大《刑法修正案（六）》2006年11月（大限来临之前）国务院八部门（证监会、公安部、央行、国资委、海关总署、税务总局、工商总局、银监会)《关于进一步做好清理大股东占用上市公司资金工作的通知》。

( 编辑：张恒 )